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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祁廈的聯系,還得追溯到四年前。

由於期末考超常發揮,再加上一點點蒙題的運氣,高三那年,溫予睬進了尖子班。

那氛圍果然是和普通班不一樣,課間都沒多少人說話,連睡覺都只有寥寥幾人,同學們不是在做題就是在看書。

當然其中不包括祁廈,畢竟他是她在這個班見過,睡覺最多的人了,比她睡的次數還多。為此,她每次因為睡覺心有不安的時候,都會習慣性看他一眼,他要是也睡了,那她也就心安理得了。

倆人還同時因為早自習遲到被在教室外罰站過,只是一個站前門,一個站後門,一點交集都沒有。

唯一的一次就是,祁廈作為學委,來收她的國慶作業。他抱著厚厚一摞本子,走到她的桌前,看她在睡覺,停頓了一會才叩起手指,敲敲她桌子。

溫予睬沒睡著,只是趴在桌上面朝窗戶思考人生,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平行班茍著,這個班的作業比別的班多好幾倍。

這敲桌子的事班主任特喜歡做,她以為老師來了要找她事,緊張地連忙坐起身,看到是他才稍微放松下來,眨巴眨巴眼,試探地問:“有事?”

祁廈擡了下手,那一摞本子也隨著他的動作晃晃,他不太明顯地挑了下眉,仿佛只是眨眼時牽動的一下,“看不出來?”

他嘴角的弧度貌似有上揚,這人是不是在笑她蠢呢,溫予睬心裏轉了八百個彎,瞅瞅本子的封面,認出是學校統一發的習題集,便伸手在抽屜裏翻找。

沒放多深,隨便就找了出來,不過她怎麽沒有做過這題目的印象,溫予睬不放心地往後翻了幾頁。

一片空白啊……

學委就在旁邊站著,看得一清二楚。溫予睬僵硬地轉頭,沖他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,同時手很不客氣地扒到最頂上的那本,翹著蘭花指捏著本子邊沿往下拖,“可以給我參考一下嗎。”

眼見著被她拖了一小半走,祁廈單手托著本子,另只手按在頂層不讓動,看著她說:“下節課。”

溫予睬一下松了手,這是讓她下節課必須交的意思?她瞅瞅他離開的背影,果然是冷漠無情。

好在課間有個十來分鐘,耽誤這會也還有餘的,溫予睬連忙往樓下跑,著急忙慌地找梁西陸借了作業回來,課上偷偷摸摸地把作業補完。

下課鈴聲一響,任課老師剛踏出教室,溫予睬就立馬摸著本子就往他桌上放,“喏,給你。”

祁廈盯著封面看了半晌,沈默,也不動作。

“怎麽了?”她有些奇怪,已經交了啊,他怎麽看著像生氣了。

祁廈側身仰頭,下巴崩出弧線,看她的視線冷漠極了,說話間喉結滾動,唇角彎著,帶有嘲弄地說:“頭一次知道,原來你叫梁西陸。”

原來本子封面上的名字不是她的,溫予睬反應過來,忙伸手把作業取回,“不好意思,拿錯了。”

她把自己的作業交過去,回到座位上順手翻了幾頁梁西陸的本子,打算中午吃飯時還他,就把它放到一邊接著看書了,卻有些看不進去。

那個叫祁廈的同學,好奇怪。

不過溫予睬也沒想他太久,畢竟她同桌一回來就給她講了個八卦。

“哇,原來傳言都是真的。”

“什麽傳言?”她問。

同桌指著桌上的本子,興高采烈又滿臉八卦,“都說你跟梁西陸是一對啊,上學放學一塊走,吃飯一起吃,東西都一塊用,作業一起寫,說你倆就等高考完結婚了。”

溫予睬:“……”

這還沒完,同桌接著說:“可多人知道,都默認你倆是一對了,聽說隔壁學校的一個男生還去找過梁西陸。”

“找他幹嘛。”溫予睬又被帶跑了思路。

“那男的喜歡你唄,找他還能幹嘛。”

溫予睬:“…………”

看她表情,同桌又說:“不然你以為為啥沒人追你呢,都知道你喜歡梁西陸啊,誰會閑著去追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。”

本來是認為這是一個荒謬至極的謠言,但聽下來後,溫予睬突然又覺得挺方便的,中午吃飯的時候她順便跟梁西陸說了這事。

他穿著秋季校服,拉鏈沒完全拉上,露出一點內裏白T的領口,給她挑了一塊幹魚,“補補。”

“我補什麽,又不是我說的。”溫予睬口嫌體正地咬了口魚肉,幹巴得很。

她嚼巴嚼巴咽了,準備再說話的時候卻先看到了另一個人。

仍然是奇怪的祁廈同學。

只是一個背影,她上午才看過,所以記得。

“怎麽不說了。”梁西陸問她。

溫予睬把目光轉回到他身上,“沒什麽,就是你不熱嗎,別人都還穿著夏季校服……”

後面的話就記不清了,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閑聊。

只記得,從那天後,她和祁廈就再也沒任何交集了,好像只是畢業照上同樣被太陽光晃得睜不開眼的高中同學。

初夏的太陽總是明媚的,公交駛過一個彎道,光線折射進後排,閃了一瞬溫予睬的眼睛,她不自主瞇了下眼,從記憶中回神,低著頭準備看看手機。

微信上有三條新消息。

都來自陳申闌女士。

【媽媽:跟你奶奶說好了,晚上回去陪她吃完飯你再去學校。】

【媽媽:奶奶年紀大,你把臉放下好好哄哄。】

【媽媽:我媽跟我哭,我女兒也跟我哭,我去找你爸哭去。】

溫予睬抿了抿唇,這可怎麽哄,她眉心擰著,腦中莫名其妙地冒出她出門前放的那句狠話。

——我現在就出去找個男人嫁了。

往事不堪回首,如果能回到過去,她一定不會去搬那個風扇。讓溫予睬去撒嬌賣乖簡直比要她命還難,這人從小到大就沒對誰膩歪過,屬於最無聊的正經性子。

她奶奶最希望看她談個男朋友,從她上大一就開始說起,到現在也還在爭取,溫予睬想著哄人不就是做件讓她高興的事,那她去談個戀愛不就成了。

但對象是誰呢,還能從天而降不成。

溫予睬有些發愁,握著手機轉來轉去。

恰好這時身後突然響起道提示音,是她熟悉的三全音,仿佛打通了她的腦回路。

她後面那位,好像真是從天而降。

溫予睬越想越覺得靠譜。

追他的人那麽多,不缺她一個,她夾在裏面一定不會突兀特殊,而且她追了也不一定能追上,還能給她奶奶營造出一副她有喜歡的人的模樣。

退一萬步來說,萬一,萬一她真追上了,大學四年,好歹也能體驗一段戀愛,艾佳妙的經典名言已經在她腦中深深紮根,到時候好聚好散就成了。

一舉兩得,我簡直就是個天才啊……溫予睬低著頭又“哼哼”笑兩下,眼珠子滴溜溜地轉,像個小狐貍。

她伸手撫了下劉海,繞到耳後,外貌動作是嫵媚的,眼神卻是清純。

“都不回來,都不回來好啊,一個個就留我獨守空房……”艾佳妙正在寢室自娛自樂,湊著鏡子準備把自己的大波浪燙成羊毛卷,邊卷邊控訴。

突然一個鈴聲叮鈴鈴響徹房間,她一個不小心燙了額頭一下,“嘶——”

然後拎著那撮沒燙完的頭發罵罵咧咧去接,看到是她寶貝的名字後就捏著嗓子說,“回來了嗎寶。”

屏幕裏的人只露了半邊側臉,另外半邊對著公交座椅的縫,表情還很不自然,一看就知道在裝,“沒啊,我還在車上。”

沒等她再說話,溫予睬連著說:“我坐的二路車,要是回學校得在哪個地方下。”

“植物園啊。”艾佳妙沒看手機,盯著鏡子的眼睛楞住,雖說溫溫有點路癡,但往返這麽多次也不至於這還不記得吧。

“哦那我就在植物園下是吧,好,拜拜。”溫予睬當然知道,只不過她有她的計劃,所以才要打這一個視頻,現在搞定了就立馬掛了視頻。

艾佳妙覺著她奇奇怪怪的,平時這倆人視頻就算閑著沒話說也能打半小時以上,怎麽就縮成三十秒了……

奇怪的溫予睬正全神貫註地研究著相冊裏的一張截圖,裁剪了一下小框,只露出大屏上的她笑著的半邊側臉和後排坐著那位的半邊肩膀。

然後用相冊編輯裏的畫筆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。

因為太過專註,耳力暫失,導致錯過了公交上的播報音。

“白雲塔到了,下一站植物園。”

車廂內的空調溫度並不高,綠汽水罐子上掛著的水珠越來越多,在斜射的太陽光下晶瑩剔透的,像一顆顆小水晶。

祁廈垂著眼,手指握它的力道增大了一瞬,罐子t被壓得變形,發出滋啦啦的聲音。

也是這時,溫予睬轉過頭,手扒在座椅上,眼睛亮晶晶的,比那海上的烈日還明媚,指指他手上的手機,說:“可以把隔空投送打開嗎,我傳張照片給你唄。”

祁廈擡眸,眼神玩味,坐得並不端正,肩膀垮著,就是一股仲夏的懶散範,“直接給我看不就得了。”

“不行,我不好意思,我是女孩。”溫予睬沖他笑,眉眼都是彎的,看著好像多有勾搭男生的經驗,其實耳朵越來越紅。

公交車平緩停下,這一站上來的人多了些,畢竟這裏是海邊的站牌,有很多游客,投錢或是刷卡的聲音層出不窮。

祁廈稍微坐直了身體,雙肩寬闊,隱藏在黑T下,低眸操作了幾下手機,如她所願。

一聲輕微的水波蕩漾,屏幕自動跳轉到相冊新增照片。

畫面裏,有她的笑,P的幾個醜字,和用戳著心的箭頭對準他肩。

——要不要考慮和我談個戀愛。

日照傾灑,海面波光粼粼,碎鉆似的閃耀著。

玻璃上,倒映著紅透了臉的女孩,和擡眸看著她的男孩。

對視,是蝴蝶在親吻大海。

蘊藏著小心翼翼的靠近,和振蝶展翅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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